揭秘孙立哲难以置信的知青神医
2021-11-4 来源: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:次孙立哲(后排左二)与治愈的老乡在一起
采访手记
不真的走一趟陕北,一直不敢讲孙立哲他们的故事。
“一唱孙立哲,赤脚的好医生,天天巡诊在山村,土窑洞里治大病……”
上世纪七十年代风行延安的一句老歌,40年后黄土地上仍有人会唱。只是唱和听过的人都老了,一如“插队下乡”、“赤脚医生”、“知青典范”这样的名词,不少今人听来,遥远恍若古代;而“北京初中生窑洞中操刀大手术”这样的“剧情”,也实在太过传奇,让人不好思议的程度直逼造神年代那些贻世笑谈。
所以,用了6年时间纠结,不知怎么能把它讲得让人相信(其实,说到底可能根本就是我自己不敢信)。最早是年底,心心念念要做“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”,亲耳去听孙立哲讲了四五个小时。最近一次看到它被的同行讲出来,是年9月的财新传媒,也是孙立哲自述的形式,公号年代,一时风传。平庸的年月,人们乐见奇崛的人生。
10月12至17日,十数名北京知青重回陕北延川,重聚昔日孙立哲传奇缘起的关家庄合作医疗站,重走40年前巡回医疗时他们一起辗转青天黄土明川远村间携医送药、悬壶济世的路途。北京青年报记者完整随行,一起领受举村乡民执年节欢庆大礼的相迎,一路采访被他们救治过的乡亲、因他们启蒙和带领改变了命运的青年,还有当日用速写、照片记录他们行止的艺术家,他们的陕北房东、北京小学同学、孕育在黄土地在美国长大的子女……当然问得更多的还是他们本人:为什么来?何时离开?因何难忘?哪些刻痕?
最终,一次求证之旅:40年前,为什么是他们?为什么是延安?
70年代初,黄家驷教授亲自为在窑洞中做手术的孙立哲打手电
老乡们传得神,传得真,其实我并不神
访谈者:孙立哲(原关家庄合作医疗站负责人,现在美国和中国两地工作)
记者: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当专职的赤脚医生呢?
孙立哲(以下简称孙):也就是到那儿插队三四个月。为什么呢?就是因为有特别严重的流行病。
记者:那为什么是您?别的同学呢?
孙:治的时候,好多人都参与了。我可能参与得多一些。
记者:也有能力的问题吧?
孙:也不是,就是参与得多一些。但是慢慢老百姓就找我来了,越找越多。然后跟史铁生学那点儿本事,“这件事说明这个人厉害。”那是人家信你,以为你厉害。其实他们并不了解,而且他们传了好些故事,什么“肯定是祖传的”、把瘫痪的扎得站起来了,把死人给扎活了,他们传得真,传得神,其实并不神。还有一个,之所以后来变成我当赤脚医生,是因为那时候我们一到村里头,发现好多老乡躺在炕上发高烧,四十多度,烧一个多月,还有死的。
记者:都得烧坏了。
孙:小孩儿还有死的。小孩儿死了以后就招魂儿、叫魂儿什么的,没有任何医疗措施。那时我们知青自己带了点儿药,感冒药啊什么的,我们就把自己的药集合起来。大家还把红糖拿出来,给病人喝红糖浆水,其实红糖浆水不管事儿。后来我们才知道,他们得的是斑疹伤寒,那是一种传染病,全村一半的劳力都躺下了,还有一躺躺一家子的。我们当时根本不懂,然后就见了这种,翻书,猜测会是什么病,出了好多笑话。摸索了一段时间以后,我们觉得大概是一种传染病,就想用抗菌素。有一个人带着绿霉素,治拉肚子的,突然摸索出那个药管事儿,给老乡吃,真就管事儿了,结果把村里的病人大致治好了,这个是比较突破性的。
孙立哲(右二)与医疗队员一起辨识草药
记者:你们会被传染吗?
孙:有被传染的,女生,烧了很长时间,我自己没有。那种病是通过虱子传染的,虱子带着特殊的细菌。
记者:您看得越来越多,胆子也越来越大吧?
孙:胆子还可以,但是我们那时拼命地学,拼命琢磨这个事儿到底怎么办。我还有一个机会,得益于我的姐姐。医院,是副院长兼妇产科主任。那年我把史铁生送到北京看病,我就去那儿见习了。
记者:在那儿见习了多久?
孙:就分检、内科转转,边儿上看着,后来在手术室也看一看。然后跟北京朋友们说:“这不行,我们需要这些设备,咱也没有钱,不如这样,你们轮流装病人,挂号到我这儿看病来,然后我准备一些刀子剪子你们帮我偷出去。”
记者:医院偷出来的?
孙:对,现在都没人知道,要不那会儿我哪来的设备啊。麻醉用的一些管子,是让我妈去买的。
记者:(笑)全家人等于都给动员起来了。
孙:那时候反正也混乱嘛。开始什么都没有,没有设备,什么都没有。
记者:(笑)除了自己做点儿输液。
孙:输液还是别人不要的瓶子。医院都不要了,我们说我们要废物利用。他们说你们都拉走吧。我们回来刷瓶子洗瓶子。然后学书上怎么做。后来我们就组织了巡回医疗队。
记者:一个医疗队大概有多少人?
孙:大概把全公社和外公社的赤脚医生集合起来讲课训练。我先当老师,也找了些其他人当老师。讲解剖,讲内、外、妇、儿科,然后照着书备课,讲完以后通过巡回医疗的方式讲解计划生育知识,给大家普查、看病。那时候,外省的、外村的、外公社的、外县的人,每天起码来一二百人尾随我们。
记者:病人?
孙:病人是拉车的、骑毛驴的,追着我们。我们解决巡回医疗问题的时候,还得看这些跟着来的病人。给你说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,一个寡妇再婚,就在我们村里,有一天晕倒了。我过去一看,满脸煞白全是汗,说不出话来。我就问怎么回事?说肚子有点儿疼没有其他的。我一想,刚结婚两个月,坏了,宫外孕。我说赶紧拉到手术室。拉进窑洞手术室血压都没了,人已经完全不行了。赶快切开血管,把输液管插进去,先输进点儿液体。然后麻药都没打就进腹腔了,一看腹膜底下已经是黑色的了,全是淤血。当时没有血浆,也没地方验血,没法配血,赶紧自体输血,腹腔一打开血就喷出来了,压力非常大。拿我们手术用的瓷碗,把血舀出来以后就往输液器里灌,灌完了再给病人输回去。最后,人居然救活了!
记者:(笑)这个例子很有力,够强悍。
黄家驷教授(右)与孙立哲在医疗站
孙:开始为什么开刀呢?先没想到会开刀,因为这事儿在当地根本是不敢想象的,那里的巫医很多也很强悍。见得多了,有特怪的事儿。有的挺惨的,小孩儿死了就抱着在山里边招魂,声音很凄厉。一个人挖水利,往壕沟里跳,结果不小心跳到一把铁锨上,铁锨把儿从肛门杵到肚子里,拉到我们那儿打开一看,肠子都烂了,肚子里一汪血,好多组织都坏死了。我们把肠子捞出来,把铁锹把儿取出来,粪便什么的洗干净,开放一会儿放进去,再缝合,然后把子宫等等修补好。
记者:还是个女的?
孙:女的,年轻女孩儿。她后来问我还能不能生小孩儿?我没把她的子宫破坏,输卵管、卵巢切掉了一半儿,还有一半,完全可以生。后来这女孩生了仨孩子。
记者:您整个成一个神医了。
孙:我那时经常碰到特别怪的问题。大医院看不了的晚期肿瘤,神经的,各种各样。我参加汇报团回来还带回一老太太,“俩脑袋”,长了一个大瘤子,背了一辈子了,我说您怎么不开刀取下来啊?她说没人给做。结果回村以后赶紧给她做。背了一辈子的俩脑袋最后成了一个。
记者:上世纪70年代末你因莫须有的政治问题受审查,那些你救治过的农民纷纷出来为你说话伸屈。
孙:是,我治过病的人,看我做过事儿的人搞串联,偷偷到我们村儿里,说要签字。有的是签字,有的是按手印,写成了万民折。我看过那个万民折,开始是很简单的几句话,然后老百姓在后边贴上一张纸,又贴一张纸,各种笔写的各种名儿,按各种手印,很长很长,最后只能卷起来。这么一封信最后传到胡耀邦手里,胡耀邦亲自把我救了出来。
记者:我见过一张旧照片,是黄家驷教授与你们同在窑洞的手术台上,还亲自打手电筒照明。
孙:黄教授留学苏联,是我国病理学界很有名的专家,他率领专家团队到陕北考察我们医疗队。他到我住的窑洞里,发现我的窑洞是个图书馆,很有特色,一面墙上贴的全是外文单词,另一面墙钉上楔子摆上板子,全是书。他看到很多外文书,就问“看得懂看不懂”?我说“看得懂,有时候要查查字典”。他突然发现有德文书,因为他是留德的,就拿出来翻到一页,“你给我念念这段”,我就念了一段儿,他说“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。你这样吧,你说说你念的都是什么意思”。我一说,意思全对。这一点对他有一定的震动。换句话说,你要是没学过,或者功夫没下那么大,你的知识是不可能说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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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月留痕
孙立哲为清华附中67届初中毕业生,年到延安地区延川县关家庄插队。他成为赤脚医生纯属偶然,当地农民生病发烧,他用北京带去的药品帮老乡退了烧,行医之名传出。
他当了赤脚医生以后,开始认真自修医学,医院学习,也受过解放军医疗队的培训,还订了几种外文医学期刊。当地政府在财力物力上支持他办关庄医疗总站,并组建巡回医疗队,附近农民来看病,不收钱,不收礼,因此深受乡亲们的欢迎。
他和医疗站的赤脚医生们在窑洞里治好了上万例患者,做了上千例外科手术,成为全国知青界和医疗卫生界的先进典型。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黄家驷、北京第二医学院副院长李光弼等知名专家先后前来陕北实地考察,认可了他们的专业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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